“我予他向死而生的烈酒,也予他向阳而亡的玫瑰”
黑羽快斗/宗像礼司/土方岁三/张起灵/张良/谢霆锋/杨洋
本命的攻受一体机,全员作品厨

【尊礼】旧时书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久未遇的极佳之作!!!无论是用室长的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直接去写他的心理,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偏颇和弱化,结果博主却找到了解决办法,神来之笔啊!!!像这种强受让他耽溺于情感角色还不走样实在是很难了……

拾千斗酒:

一篇混进很多私心私设的旧作,其实是《K》观后感。


青组众高频出场(虽然性格都不明确……)


还有伏见同学各种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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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书


 



我是榎本龙哉,性别男,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通称Scepter 4,的成员之一。之前和大家应该都见过面,我记得自己还很耻地YY了个眼镜No.3的外号,以及另外两位眼镜上司要是因故无法参与战斗就轮到我上场拯救世界了的情景……


啊对不起,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是请不要逼我为此写检讨给那两位上司,那太尴尬了好吗。


 


然而似乎命运并未感受到我反省的诚意。在这个暂时和平的时候,在没有赤组找茬的时候,在这么美好适合我尝试告别单身的季节里……我一早接了任务飞奔出办公大楼,去追捕一个权外者。


不不不我并不是想抱怨工作,这是我们享受公务员福利的同时应尽的职责。


我也顺利地抓到了权外者——顺便一提我还挺自豪的,这个人的能力信息一概未知,通常来讲抓捕会费一番功夫。然而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我就发呆,然后表情各种迷醉变化,连我给她拷上拎进车里都不反抗了。我有长得很帅吗?


那个看上去最多二十五的权外者姑娘猛地晃晃头好像清醒了。她张开嘴哼哼几声,突然间像是如梦初醒一样,一点一点笑出声来。


 


三十分钟后,在S4的实验室里,我被告知,权外者的能力并不稳定,一旦受刺激就有可能出问题。而我确实没有辱没S4平均颜值极高的美名,在她眼里简直是男神级别的帅,她一激动,这个能力就暂时转移到了我身上。


 


哦。看样子漫画有时候也不是骗人的。另外我真的很帅吗?


 


我这样有点飘飘然地想着,然后看了眼那个姑娘。


一种我从没体验过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好像整个世界都柔和了很多,非常美丽,阳光透过青色玻璃窗,照在闪亮的地板上,恍惚中我瞥了一眼被清洁机器人擦得可以当镜子的台面……天啊我好帅啊!那副眼镜真衬我!制服的深青色也好衬我!佩剑的深青色也好衬我!


 


等我回过神来,准确地说是被布施一把摁在墙上敲醒后,我看到小研究员眼睛发直,布施一脸沉痛。


“那个权外者的能力被她称为‘共情’。”


“共情?很耳熟啊,什么意思来着?”


“就类似于‘同理心’,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体会对方的感觉……简而言之,她的能力,或者说你现在短期会拥有的这个能力,是让你对别人的剧烈感情感同身受。”布施给我报了一长串,我终于明白刚才那种很不符合人设的自恋情结是哪儿来的了。


 


室长误我!到底为什么你选成员会看脸!


 


 



最开始,我觉得这个能力还挺鸡肋的,好像很厉害类似读心术,又不是真的连对方内心吐槽都知道,而且如果情绪不激烈,也不会影响我。


我的日常工作生活一点都没变化,因为大家都情绪稳定,感谢我们青之氏族的秩序与理性,感谢感谢。


 


布施和我走到室长办公室向室长汇报此事,室长虽然一脸感兴趣,但也必须承认这能力暂时等于没有。他挑眉问我:“那么榎本君,你现在能感觉到任何人的脑内活动吗?”


我刚想回答他:“不能”,却听门被敲响,走进来的是副长和伏见先生。他们一人手里一个开着的终端,显然是来报告事务。淡岛副长看了看我们,带着点同情地慰问了我,室长顺着她的话头表扬了我抓捕行动果断得力。


淡岛副长说:“我正好带了一大盒红豆泥,室长也有茶,你们就留下一起用下午茶,算是对榎本的慰问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面八方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往我这儿飞,我觉得脑子就好像是被十个吠舞罗有门不走轰过的废墟,办公室里除了副长以外的人的波动如此剧烈,连室长反光镜片下莫测高深的样子也不能阻止我从他身上体会到的“warning!WARNING!”


在因为害怕、厌恶、不知所措、想逃避等诸多情绪过载而陷入昏迷之前,我看着朝我冲过来的伏见先生,模模糊糊地感慨,原来另外两位眼镜上司和我们一样,存有平凡的、见了副长与红豆泥这对搭档就想逃走的心思啊。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宿舍,身边围着一大群已经换回常服的同僚。看看窗外已经变黑的天空,这的确是到下班时间了。


日高最是心直口快,看到我醒了,直接扑上来。一阵真心诚意的喜悦。


“谢谢你日高……但是麻烦控制一下啊,我现在被你影响得有点激动。”我无奈地推推他,日高赶紧翻下来。我又没什么事,至于看我醒了还有这么厉害的激动情绪啊……


 


加茂扯了扯头发,特别认真地告诉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大家不会有巨大的情绪波动,但特务队的行动中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冲动。到时候在路上突然昏倒,不说会有人趁虚攻击,被车撞倒也很麻烦啊。


“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我稳定感官的方法吗?我们S4实验室都能控制异能了,我这样顶多算个小case吧?”


“啧。你昏过去的时候我们都试过了,连室长的王权力都试过了,不行。只能等能力自然消退,粗略估算少于1个月。”我循着声音来源把头往右边转,看到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捧着终端,从腿上压出的痕迹判断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的伏见先生。


看上去一直在帮我找办法,监测数据计算我的恢复期呢。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啦!“道明寺把围在我身边忧心忡忡的群众拉开,当然他没动伏见先生。“室长和副长说过会儿来看你,好像还有话说。”


我久违地想起了宿管即将来查房的恐惧:“我的宿舍如你所见,很乱还没有收拾!还有你们怎么好让副长就这么进男生宿舍啊!”


我的好室友布施似乎也要灵魂出窍了……


“啧。”伏见先生收腿换了个姿势:“别管了。倒是你,再给我详细说一下你昏迷前是怎么回事?”


昏迷前还能怎么回事啊!


“我就感觉到,你们所有人对副长的红豆泥,呃,的那种,那种……恐……”


 


伏见先生抬抬手示意我不用说了,他都明白。


“看样子,这个能力就是你附近的人只要有剧烈的情绪波动,统统都能被你体会。不受人数和情绪种类限制。”


 


“那时候被负面情绪淹没的感觉真不好,一个人的恐惧我还承受得住,这么多人、这么怨念的情绪……”你们是有多讨厌红豆泥啊!


布施叹了口气,把明面上比较乱的杂物垒起来:“真不好意思,只有副长的红豆泥我实在没有办法,慌乱得很,连你忽然软倒都没察觉。”


 


“啊!”我赶紧坐起来把手往床边伸,试图把伏见先生从地板上拉起来:“说起来我还记得伏见先生往我这儿跑的样子呢,肯定是您拉住我让我免于摔倒后的二次伤害吧?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地板上太凉了坐这儿吧……”


伏见先生老样子一脸不耐烦,撇过头说:“不用,你的脑袋敲傻了,报告要写的跟道明寺一样,我还得加工作量。”


但他顺着我的意思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搭了一点点边,坐上床沿。


这个时候,满屋子还没走的同僚,甚至不用我去体会,都露出了一脸“你看你看伏见先生又来了,有点可爱啊”的表情。


 


 



室长老样子笑眯眯地进门,看到伏见先生坐我床上,我觉得他笑得更深了点。


副长看样子已经被室长以别的理由蒙混过去了。虽然大家都很怕红豆泥,但莫名其妙的是,所有人又都不希望副长知道这件事。比起偶尔被迫吃、装作喜欢,我们更不愿意看到副长知晓我们的强颜欢笑,然后自责吧。


自从感觉到室长也害怕之后,大家遇见他也会有些惺惺相惜呢。室长脸上淡定,内心波涛汹涌,也有点可爱。


 


然后我发现,宿舍里的其他人迅速消失。只余下我和S4三巨头。


我的天啊你们这群没有义气的人!


好在他们话不多,主要是表达了三个重要精神:1,我多多休息,好好休息,别担心工资;2,我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试试去审讯犯人,当人肉测谎仪用;3,我剩下时间就跑跑腿倒倒水,别去出现场,更不要和吠舞罗打照面。


我照单全收,并对自己还有点用感到高兴。


 


伏见先生皱皱眉,转头对我补充:“审讯犯人的时候,看上去情绪特别反社会,或者作案情节特别严重的,你不能去。”


室长点头:“伏见君说得不错。你的共情还有可能会回溯对方的记忆,要碰到刑侦剧里的那种血流遍地的场景,肯定会害你睡不着觉的。”


这年头异能犯罪里还很少见情节极为恶劣的案例,但也不能说没有。上个月秋山就碰到一起利用异能迷奸杀人的,据说现场惨烈,他回来吃什么都吐。


淡岛副长也是这个意思:“你遇上可以帮忙审讯的案子,去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先调来卷宗审核一下。”


 


我们家上司真好。我一一点头应下。


 


说了这么多,他们一再要求我今天要好好休息,工作已经都分摊给其他人了。临走之前,室长甚至还特别贴心地给我拉上被子,淡岛副长拉上窗帘。伏见先生虽然没有表示,但走到门口似乎还回头瞄了我一眼。


布施把大灯拍灭:“听到了没?你现在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真遗憾啊布施,关心、担忧、爱护这些情绪都不那么激烈,我共情不到呢。”


“你想的美,要真能共情得到,那你就天天跟在伏见先生后面把他别扭不肯说的话都说出来,保证能把他逼疯。”


我设想了下那个场景,不由得笑了。不过,一起装作不知道伏见先生的小善意,也是我们大家的默契。不然那位上司会害羞的。


 


 



接下来的生活对我而言非常轻松。每天早起练练剑,到庶务科清闲的文案工作那里写写报告,偶尔替道明寺修改小学生作文。因为文职工作多了,我和几位上司见面的机会也变多了。


这天我跑了五次室长办公室,每次去他手边的摸鱼活动的不一样。第一次去,他还会把手里的闲书封面朝下放好,一脸专注地听我说话;第二次去,他从茶室里放下茶碗走回办公桌前;第三次的拼图、第四次的转笔、第五次的象棋,他干脆都不收了,就摊在那儿,害得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联想到每次伏见先生打从室长办公室回来的额角青筋,我很是为工作狂加班狂的他掬一把同情泪。


 


我的异能只发动了三次。第一次是道明寺无论如何都写不完文书报告了的“啊啊啊啊无聊啊我要疯了”,这一句内心的大吼直接在我脑内响起,震得我眼冒金星。第二次是早上练剑的时候某个队员被秋山不小心下重手敲了一记,他的痛感直接传到我这里,我也捂着右肩退到墙角。第三次是五岛在食堂撞到了善条先生,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吧,总之他身边的我为此打翻了一碗汤。


这个异能暂时也算无伤大雅。


 


不过很快,我发现偶尔也会有麻烦事。那天我想出门一趟,发现吠舞罗的一群人站在门口,气势汹汹。


自从那个雪夜之后,吠舞罗就不怎么大张旗鼓地来找茬了。虽然在路上撞见,我们还是喜欢拔刀相向,但失去了周防尊的他们总看上去有点落魄的意味,最后都不了了之。


再次看到这个阵仗,我整个人都懵逼了。


现任的赤之王少女神色冷静,看见我出来,只点了点头。二当家开口问我副长在不在。


你不是打个电话就能联系上我们副长嘛,少装模作样了。


我掉头就跑回去了。


 


我喘着气找到副长,副长如临大敌去找室长。过了十分钟,隔着S4的铁门,赤青双方像从前无数次的对上时一样,凛然地融进傍晚红色霞光与深青夜空交织的天色里。


我左看右看,大家都是一脸懵逼。


这是要干什么?打分手仗吗?草薙为何和副长深深对视到现在?八田为何一直往这看而伏见先生为何一直回避视线?最可怕的是室长和赤之王小姑娘又在干什么?


 


秋山蠕动嘴唇用气音问我:“你感觉到什么吗?”


我摇头。从刚才开始我就在用尽一切力气去“强化”共情,但一无所获。大家情绪稳定,连对面的八田都情绪稳定。空中也没有达摩克里斯之剑。


 


赤之王开始往这儿走了。铁门半开,她径直穿过,走到室长面前。室长没有蹲下来与她平视,只微微低头。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收回来,直直望向他们。赤之王站定在那里,冬天的大风吹起她的礼服裙和银头发,红瞳灼灼,仪态万千。我觉得我简直是在看漫画。


赤之王沉吟半晌,室长的背影离我很近,看样子也平静得很。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书的封面是群青色晕染开的纸包住的,远看非常漂亮。


落日的光线,一字排开表情难得冷肃的赤组众,漂亮的像人偶一样的少女双手捧起一本精美的书向室长递去,整幅画面就像是皇宫镜廊上的油彩一样庄重华丽。


那书一点都不像是小混混流氓地痞,赤之氏族·吠舞罗会拿出来的东西。


 


 



那天剩下的事情我的记忆有点模糊,没错,我又晕倒了。跟小说女主似的。


这次醒来以后,我还是躺在宿舍自己的床上。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吵吵的日高,没有道明寺的泪汪汪,连布施都不在。床头放着一盏亮度旋到最低的夜灯,夜光闹钟上的数字是3:20,还有一点点终端的荧光。


 


我翻个身把头探过去:“伏见先生,我再说一次啦,别坐地上,凉。”


“啧。”


伏见先生站起来把夜灯调亮,坐在我床上。他的眼镜快要滑到鼻尖,穿了简单的白T中裤,看上去乖乖的,我有一瞬间特别想摸他的头。


毕竟人家比我小啊啊啊我也想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你……啧。“看得出他很犹豫不知道怎么说:“尊哥……赤组和室长的事情,你别想太多。”


“我知道。”


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会多说。


不过我还是会多想……


 


赤之王少女拿出那本书的时候,我的共情能力让我禁不住倒退三步,几乎要跪下了。摇摇欲坠间,是室长转身把我扶住。我在汹涌而来的情绪中隐约听到一声清浅的叹息。


我瞬间明白,与我共享激烈感情的人不是别人,是室长。


他深紫色的瞳孔里盈满了换在平常我一定什么都读不懂的情绪。隔着镜片,他把所有的一切收起来,折起来,藏起来,从来没有让我们知晓的意思。


这是青之王在这件事上必须的骄傲,也是无法言说、无人可说的无奈。


 


“伏见先生,那时候我听他们说,只有王才能理解王……你觉得呢?”


伏见先生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额角,没有回答我。


 


房间的门悄悄开了,又一个人闪进来。月光照在淡岛副长没有扎起的金发上,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悲悯,就好像是提灯女神一般轻轻地进门。


“伏见?你没回去吗?”


“没。等你来。”


“早知道我要来啊?”淡岛副长自然地走过来,坐到飘窗上:“你好点没有?”


“我没事我没事!说起来伏见先生为什么留在这里?淡岛副长也……”


“我们来看看你。”淡岛副长轻声说:“眼睛还有点肿啊,敷一下吧。”


 


眼睛肿?什么眼睛肿?我眼睛肿了?


我伸手摸上眼眶,又捞出终端打开自拍模式看了眼,还真是……挺肿的。我本来还以为视线有些模糊是因为眼镜没戴呢。


等等我眼睛为什么会肿?而且是这样流了很多眼泪的肿?


我……流泪了吗?


因为室长的情绪共情到我身上,我就哭了?


 


淡岛副长叹着气,拿出热毛巾盖在我眼睛上,我的视线一片昏暗,只听到副长低声问伏见先生:“你也?”


“啧,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那块毛巾的温度都要散了,我也快要再次睡着,宿舍的门又发出声响。旁边的伏见先生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副长似乎也站起来了。


我警觉地把毛巾扯下坐起,还因为躺太久了一阵晕眩。


 


来人的脸在我的视野中微微清晰……室长穿一身浅色的浴衣,踏着微光安静地迈进门来。


就像很多个发现我们背着他开小会的日子里,故意突然冒出来,把我们吓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一样。他挑眉,眨眼,笑了。


 


 



很好我又是单独跟青组三巨头在一起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而且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


 


室长偏偏头,淡定地推了下眼镜。他还是会端起上司的架子:“榎本君,现在舒服点了吗?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害你难过了呢。”


“我没事啦室长。”可是您有事吧?连副长和伏见先生都担心到在我房间熬夜等您来谈谈呢。


“淡岛君和伏见君怎么了吗?看你们好像……”


“室长别瞒着了。”“室长!您……”我的另外两位上司显然是急了,我开始感到他们的焦虑与担忧。没想到伏见先生平时一脸嫌弃无所谓,原来也特担心室长啊。


 


“没关系的,王是不会累的。”室长斩钉截铁,语气森然地打断他们。


连同我在内,大概都没怎么听室长用如此绝对的口气说过话。他又推了推眼镜,伸手想把伏见先生拉走:“让榎本君好好休息……”


 


这时候不开腔我就是脑残了。


 


“室长,我是需要休息啦,伏见先生的荧光屏闪了我一晚上,休息不好啊。”我觉得这将是我演技生涯的巅峰,对不起了被我拖下水的小上司先生:“看上去副长也有话要跟您说,不如现在就说吧?把安静的房间留给我啦。”


我死命把伏见先生推起来,看上去他们仨都被我说懵了。我想了想,干脆把杀手锏也扔出去。


 


“室长……那个,好歹我都替您哭了一场了,难受着呢。”


室长伸手的动作一下停住,连推眼镜掩饰都忘了,眼神发直。这下他是真的懵了。


 


 



我在半梦半醒有意识无意识之间回忆起了这天的一切。


 


赤之王少女递出那本书,剧烈的情绪席卷而来,世界瞬间在我眼前失去神采。天空中的赤色特别鲜艳,彤红一大片,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晰。


递书过来的人,好像,不是现任的赤之王。


 


画面褪色,消失。我的眼前又闪回了几个片段,在过去我们常常见到的那个赤之王,周防尊,在天地间张狂大笑,在酒吧深沉淡笑,在大雪中无奈轻笑。


我都能听到他那声熟悉的“哈”了。


我还听到室长的声音,一向很好听的,带着点调侃和慵懒:“野蛮人也会要看我的书?”


“嗯,看上去还挺有趣的。”


“这上面没有插图,有趣?”


“别装了宗像,那是你的笔记本吧。”


“知道是我的笔记本还想看?又不是我的小学日记本。”


 


果然,那本书是室长的。


我和S4大多数人一样,在赤之王周防尊离去前,从未仔细去思考过,赤青双王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每一次的交锋,冲突,冲突升级,交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习惯这个模式。就好像室长哼一声,赤王哈一声,我们拔刀,对面喊号,我和自己的对手都清楚得很,接下来不管是在十字路口、屋顶天台还是废弃大楼,今晚就奉陪到底。


在某个时刻,我们莫名其妙却自然而然地收手。


就是这么明确对立,却奇妙相合的关系。有时候我都在想,要不要留我对面的老对手一个联系方式啊?毕竟他好多次在我开小差的时候放水了。


 


室长和周防尊就更厉害了,冷静的青之王一见到暴力的赤之王就开始high,开始变话痨,开始嘲讽,甚至开始变得认真……我们都看在眼里。


就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根本没往那方向上去想……原来,原来室长对周防尊,曾经抱有那样的感情吗?


 


所以,当这本来自旧时,来自对方还活着的时空的笔记本经由对方的继承者回到身边,思及念及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与自己有深刻羁绊的人,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情。


没错,那一刻我共情到的,如烈火一般鲜活激烈的心绪,名为“悲伤”。


即使他能全部忍耐下来,面上丝毫不露……我还是代替他,为他和周防尊,为永恒的离别,为生存的追忆,为难以弥补的悲伤过往,大哭了一场。


 


该死的异能。害我丢脸丢大发了。我十二岁以后就没哭过好吗。


那一刻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扶住我的室长,明明和我共情着灼心的痛苦,却还是要做我们的王,坐在那个孤独至死的王位上。


该死的异能,那个时候室长该是多……


 


我们S4,人生的启明星是室长的“大义”。某次终于成功避开室长的茶会(当然临近结束室长还是神奇地摸过来了,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上,我和大家讨论起所谓的“大义”究竟是什么,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明确地说得上来。还是道明寺哈哈笑着最后总结:“管他呢,先跟随室长到天涯海角,没路了再说!”


日高也笑,说一次也听到对面的十束多多良说过“安啦安啦,总会有办法的。”我们的大义里面好像混进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室长的大义,是不是让他杀死赤之王的元凶?


 


我翻来覆去地出了一身汗,越想越难受。


周防尊和室长之间,是爱……吗?


室长的大义,是不是让他杀死所爱之人的元凶……?


 


 



第二天早晨,我拖着一晚上糊里糊涂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大厅坐着发呆,很想跟室长聊聊我共情到的他的心情,却又觉得不妥。然后就被布施告知,室长叫我去办公室。


久违的班主任找谈话感。而且并不是学生早恋,是学生撞破了班主任和对头班主任恋爱,而且对头班主任还已经逝去了……什么狗血八点档!


 


拉开班主任……啊不是室长办公室的门,我本以为他应该是正襟危坐,结果他还是捧了本书在摸鱼。


见我进来了,他大大方方地把那本书放下。我一瞄,等等这不就是昨天赤之王送来的、在我的梦里来来去去当线索的,室长的某本笔记本?


昨天还因为本旧本子难受到让我大哭的人,今天就这么淡定地拿出它来翻?


 


室长让我坐下,然后笑了笑:“抱歉了,让你这么难受。早知如此,我一定让你回避。”


“没关系,室长。只是昨天副长和伏见先生很担心您,我也很担心您。”我决定,不避开与他谈论这个话题。


“谢谢你给我们创造了谈话的机会。”室长的深紫瞳孔在我这个距离看上去真是有些神秘:“我已经安抚了他们,但是我却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来安抚首当其冲的榎本君你呢,所以只能现在聊聊。”


“榎本君,你想知道什么吗?我可以回答你,不过,”他偏偏头,露出我非常熟悉的,他狡黠又潇洒的笑意。


“我只限你问3个问题哦。”


 


室长这太犯规了!好吧,只要是你说的都行。


 


我盯着桌上的书,小心谨慎地思考如何把这3个问题获得利益最大化……不过我也就想想。室长不像其他王,他与政坛斡旋多年,深谙打太极的道理,只要他不想说,谁都套不出话。


但是室长给我定了3个问题的限额,其实以他的本事,根本不需要限定数量,就能让我问的所有问题都无效,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问了白问。


这是在变相告诉我,仅限于3个问题,他会知无不言,和盘托出?


 


我定定神,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杀死前赤王,对您有多大影响?”


“这个问题可不那么明确啊,榎本君。”


“是不太明确……我先跟您说说我感觉到的吧。近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您的王权力没有往日那么稳定……平时和伏见先生一起管控的时候,您一动用力量,他就很烦躁呢,大概也是察觉到了。”


“哦呀,你真敏锐。”室长点点头大概算是默认。


“室长,这些都是第一个问题里的哦,我还没说第二个问句。”既然已经启动,我干脆放心大胆地开口:“不说您的王权力吧……我也很关心,前任赤王的死,在感情上对您的影响……”


“你已经体会过了呀,还哭成那个样子,即使陷入昏睡眼泪也没停过哦?”室长的对下属恶趣味再次上线,我却觉察到一丝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果然这个问题对他而言,还是太难对下属回答了。


 


“那第二个问题吧……”我调整了一下心态,刚打算继续,却感到面前的人虽然面带我熟悉的微笑,却微微有些勉强。


这个神态我见过的。在那场大雪之中,从桥的那一头孤身向我们走来,慢慢戴上眼镜,不避讳手指上的鲜血,状似和平常无二地笑了的室长,和眼前的这个室长重合。不同的是,现在他的手指上干干净净。


 


过了快一年了吧?室长真的从桥的那边走出来了吗?


“室长……您想,忘了那些事,走出来吗?”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上了这个问题,实际上却在调动神经,去感知——


那个时候,这个时候,想起周防尊的您,是什么心情?


 


“不。”


 


 



果然是室长会作出的回答。


“就如同我在楠原君离开那时候,和你们说的一样……如果说这一切就像是我宗像礼司的拼图,那么任何一块缺损,也能使它、使我完整。“


“榎本君,我知道你非常、非常担心我,和凌晨特别冲地跟我说了很多别扭的话的伏见君、一直在劝我休息劝我不应该把事情藏在心里的淡岛君一样担心我。我收到了,谢谢你们。”


“王是不会累的。我也不会停下来。”


 


“的确,周防尊的死对我有很多影响。达摩克里斯之剑,也在提醒我杀了他要付出代价这个事实……但是,如果在这里被打垮的话,我也不是青之王了哦?”


“我怎么能忘记他呢?是我杀了他,所以我一定要记得他,背负起他剩下的东西,继续走下去。”


“我的大义,不会轻易因此动摇,也不会轻易让我动摇。从始至终,我向你们承诺,我是不会变的。”


 


不不不室长别说了,您说一句,我心里就疼一次。


是我心疼您吗?还是您的痛苦,正在共感到我这里……


您当然不会变,您是我承认,宣誓效忠的王啊。真是的,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回答,明明那么信任您,却还是问出了这样的傻问题,真抱歉。


 


“所以没关系的,死去的人会很轻松,周防现在想必比他活着的时候,轻松得多……你们可能不太了解,赤色的破坏力对他来说委实是一种负担。他得到了他一生都在追求的自由,我为他高兴。”


“活着的人要承担的事情多得多,但还是要好好活着啊。”


 


 


十一


室长的回答已经让我无言以对,但在向室长告别以前,我还是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室长……那个,那本本子,记的是什么呢?”


“你关心这个吗?哦呀。”室长显然十分意外,但还是把本子举起来近距离让我看了。


确实是十分漂亮的封面,一层层渲染开的群青色、普蓝色、宝蓝色……页边装帧着金色的方角,内层的纸页看上去被多次翻过却一点没有卷边。联想到吠舞罗每次有门不走破坏公共建筑的那个暴力粗犷的样子,这本本子被爱惜得让我有些心酸。


 


“是我的摘抄。我一直有读书做摘抄的习惯,不然没有把书看完的实感呢。”


诶,只是摘抄吗?


 


那天走出室长办公室后,我被副长和伏见先生叫走了。三个人一通气,发现室长说得也就这些信息。


想从中窥探那些往事,着实有些迷雾重重又无甚可说。


“摘抄也是很私人的东西啊。”淡岛副长听说那是本摘抄后这么说道:“看完一本书,想抄下的句子往往都契合自己那时的心态。其实和日记本也没什么区别了。”


“您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么看来……当年的赤青双王,确实是有过爱情吗?”


“谁知道啊,啧。”伏见先生不耐烦地端起咖啡:“王与王之间的羁绊,牵扯太多了,顾忌太多了,就算有,大概谁都不会挑明。”


 


“更何况。”伏见先生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向S4的徽记,神情严肃:“赤之王的命运是毁灭。他们搞不好,一早就明了这个必将杀死所爱的悲剧宿命。”


 


 


十二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间这个月就过去了。我再没碰到什么异能大暴走的情况,日子非常平稳。


我还有一次真的尝试了布施说的“跟在伏见先生身边,把他不肯说的话说出来听听”。虽然伏见先生大多数时候把感情藏得很好,但我锲而不舍跟了他一整天,终于在晚上的公共浴室里成功了一次。


日高看见沐浴完随随便便套了T恤就想往外走的伏见先生十分担心,把他拦下以后,捞出一大块毛巾就扑在他脑袋上帮擦头发。一边的加茂见状,也把自己的一件厚外套拿出来披在他身上。五岛跑去开暖气、弁财去拿棉拖鞋,道明寺最后还抱来条围巾,大声嚷嚷“好歹也注意一下这是十二月份啊!天天熬夜还敢穿这么少,感冒肯定会找上门的!不许别扭把大家的好意都收下!”


秋山坐在后面一脸认真:“我今天起就开始监督伏见先生做好保暖工作。”


 


伏见先生掀起快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的毛巾:“别吵!烦死了!啰啰嗦嗦的当我是小孩子吗?”


从他的身上,倾泻而出的温暖情绪一瞬间感染了我。我快步冲到他面前,果然没错过他脸颊下一抹绯红的颜色。


我转头冲着大伙笑道:“伏见先生很感动哦,超感动的,我作证。”


 


“榎本你!”事实证明,即使我这个行为放在平常是作死,但有大家替我撑腰,抱成一团笑成一团,伏见先生也只是瞪了我一眼,然后飞快地逃走了。


 


如果说这些都是好玩的事情,唯一让我不太开心的,大概就是这个能力仍然没有消失……被我大肆张扬过内心想法的伏见先生,人品很好,不计前嫌地帮我又测算了一次,最终结果是,大约还需要一两个月。


那时候我们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测算的误差,直到绿之氏族开始搞事,我们再次被卷入混战,我才明白,那大概与石板的不稳定有联系。


 


和赤之氏族并肩作战的感觉非常好,和他们称兄道弟的感觉也非常好……我也终于要到了老对手的联系方式。思及室长与他们前任王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还有意套过对方的话,想知道周防尊在世时是否有过什么表现。然而……


吠舞罗是笨蛋!都是笨蛋!情商低!粗神经!懵懂的傻瓜!


怪不得伏见先生要跳槽,傲娇在你们那里怎么生存啊?会别扭到憋死吧!


八田君我说的就是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地与伏见先生和好吗?


 


日高说我们S4护伏见先生这犊子已经护到走火入魔了……但是我们还甘之如饴哈哈哈。再说了,我们不止护伏见先生,我们谁都护的好吗。


啊啊啊草薙先生你的目光都能写诗了为什么还不表白?安娜小女王别盯着室长了,室长他……


 


白银之王给定下的战术,一看就是场大战。我仍然跟着伏见先生场控,不用亲自上场动刀子。本以为三王同盟,就算有所波折也总会迎来好结果,但是事与愿违。


伏见先生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我跟在他后面,看着空中慢慢显现第五把从未见过的巨剑,外围队员震惊的眼神仿佛是在嘲笑我们的失算,我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然后我感到久违的,异能发动了……


 


那种复杂的情绪,是从伏见先生那里传来的。他仰望夜空的背影冷寂得就像他那把名叫“昴”的佩剑,我觉得,那一刻他目光从灰王的剑缓缓移向了室长的青色大剑。


我们两个都近视,即使配了镜片也肯定看不分明在云雾遮挡高空之中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但是我知道,就算不共情,我们俩此刻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室长的剑,那把如同我们所信仰的大义一样纯青色剔透无霾的虚空之剑,在这个很多事情都失控了的晚上,正在被云雾侵蚀,渗透,然后破损。这和我们曾经打了无数交道的周防尊的剑,太像了。


 


我走到伏见先生身边,轻声问他:“要怎么办?如果,如果室长想……”


“他不会让自己坠剑的。”伏见先生急促地打断我的话,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榎本,他是青之王,不是赤之王。破坏的方式有很多,不需要自我牺牲。”


 


一小时以后,看着插在车门边的剑和上面飘着的外套,我少见地悲从中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所以你在搞什么啊?什么意思啊?剩我一个程序猿,青组还有救吗?


 


然后我又昏倒了。所有人的“窝草怎么办啊;伏见先生怎么走了;他外套不穿会冷死的;他备用眼镜没拿啊;室长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室长啊;他们在干什么八点档脑残电视剧吗;伏见今天晚上有地方睡觉吗…………”嘈嘈切切地在我脑子里轰然作响。道明寺和日高嗓门太大了,我直接向后一倒。


这堆声音的缝隙里,感谢我总被他们吐槽的纤细的神经,我成功捕捉到了一句不一样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好听又温和:


“你要活着回来啊,让我就这些不当的措辞道歉。”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在被送回青云寮的路上。稍微抬抬眼皮,伤员车里还靠窗坐着室长。


月光与霓虹灯的纷杂颜色中,他无悲无喜,平静地望着这个他坚守的大义青空之下我们S4保护的世界。


 


他的双手还是交握在一起,但没有和伏见先生吵架的时候那样发抖。


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今天晚上他们在搞什么了……


只是你们对自己也忒狠了。


 


 


十三


一个月。被压榨的程序猿的一个月。


是地狱。


该死的吠舞罗,你们真的没有程序员吗?来个人帮我啊!


 


然后室长调了六个人过来帮我。谢谢。可是我还是想要伏见先生。


布施说我得寸进尺,没有以前温柔了。我扔了他一脸的枕头。可笑,忙起来的程序员连室长都敢去单挑,还温柔,呵呵。


 


对我确实去单挑了室长……也许我们S4都被日高传染了一根筋,在察觉到室长和伏见先生下的一盘大棋后,我摸进了室长办公室,义正辞严地要求他给我下达保密命令。


室长挑着眉毛问我:“这么相信伏见君的话,为什么需要我下达保密命令?”


我语塞。对啊,就算我没有共情异能,我也一定会相信伏见先生不会背叛、相信室长不会轻易让他离开。既然如此,这盘大棋,我知道与否、保密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好向他行个礼,默默退场。转身关门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室长的办公桌上,仍旧放着那本漂亮的本子。它躺在台面上,在“宗像室长”那块金属铭牌的旁边,和室长左手边的公文、右手边的拼图分得很开,泾渭分明。


就好像那本本子没有离开过他,没有到张扬明亮的前任赤之王手中过,没有在一个已死之人那里停留过。


 


我心里忍不住泛酸,那个自从石板事发、室长坠剑危机以来一直被我,被S4的各位,甚至应该还有吠舞罗众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跳出来:


要是,周防尊没有死去就好了。


 


 


十四


没过多久,室长……好了我们没有室长了。


遇上这种大事,当然S4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即使慌乱,淡岛副长仍旧留有一丝镇静。是她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等到确保所有人都冷静了,才通知我进大厅,以免我再次陷入昏迷……


 


“在榎本君获得异能的这几个月里,大家都学会了控制情绪,比以前成熟了呢。”要是室长在,他肯定会这么说吧?


失去了一把手和三把手的S4,似乎连青色玻璃幕墙都失去了光泽。淡岛副长很头疼,但她的责任心正在阻止她去往我们的王那里。


 


我们的王,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这个时候我忽然特别理解当初的赤组。他们对周防尊的依赖,只有比守序的青组要多。那时候,站在桥上听到他们喊熟悉的口号,看到点点耀眼的红色光芒的我们只是唏嘘与感慨。


话说那时候的伏见先生在想什么?


站在桥边、身板挺直的室长,那时候在想什么?


 


而我……此刻面临前所未有的紧急情况的Septer4,心里想的大概只有一件事。他们每个人都在想这件事,声音低低地在我胸中回响。


“你们能回来吗?”


 


 


十五


接下来的几天,只能用“酣畅淋漓”来形容。监控里看到室长与善条先生后,我血液里的青色叫嚣着沸腾,差点让我把眼镜都摘了以显示我特务队队员的凶恶本性。没错我们根本不是什么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我们是青之王宗像礼司的氏族!


我们的王,当然由我们护着!


尤其是赶赴现场发现室长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共情能力告诉我所有人的怒气值都在疯狂UP,硬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是一群看见自家闺女被恶心的猥琐男堵在墙角的老爹。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整出这样粗俗的比喻,然而那时候的副长的气场真是可怕,我立马就忘记了她的性别。


以及她实际上比室长小一岁的事实……


那个时候,明明情绪早就过载了,但我没有昏倒,也没有头疼。我顾不上了,在室长的安危和我们的大义面前,那些都成为了无足挂齿的小事。


 


在搞定灰王之后,室长还结实地把我们吓了一次。好在结果完满,我双手支持淡岛副长揍这时候还不分时间地点开恶劣玩笑的室长一拳,不过眼镜党觉得您还是回头快点给室长找副新的吧,不然生活不便啊。


 


我很佩服白银之王,在我们和吠舞罗这一群满脸写着“敢欺负我的王你去死吧”的暴徒当中还能保护冷静。虽然我没能像往常一样依靠监控来了解楼底的最终决战情况,但想来也是十分凶险。


我们能成功,也真是老天保佑……呃,也真是谢天国的周防尊保佑?


 


伏见先生也回来了,太好了!日高和道明寺一个比一个积极,他俩商量着要公主抱伤员,被断然拒绝,但胜利的狂喜让他们冲昏头脑,完全不顾忌伏见先生那完全黑了的脸。依然是S4最小最受宠的伏见先生被最老成的加茂抱走的时候,连尚且沉浸在回味自己很不优雅地揍了上司的副长都反应过来掏出终端拍照了。


我管不住自己的手也拍了一张,还打算趁热发给赤组小伙伴好图共欣赏。


 


暂时回到办公大楼,大家都控制不住自己,一个接一个扑到对方身上抱作一团。室长也被拉入战局,一米八五的个子淹没在人潮之中,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我抱着之前室长被罢免的时候被迫整理出来的办公室私人物品箱子,艰难地拨开人流往室长的方向游过去。


“室长!您的东西要放归原位吗!”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榎本君。”室长伸长手臂接过箱子。我自告奋勇帮他一起整理,跟上他轻快了很多的步伐往办公室走去。


 


 


十六


“从窒息危机里得救了,十分感谢。”室长把几十打叠起来的拼图往墙角柜子里堆,我还认出了上回联谊会的噩梦难度拼图盒。


有件事我很在意。


“室长……我整理您的东西的时候,没有发现那本摘抄本呢。”


 


“啊……”室长回过头朝我温暖地笑了:“你真关心它呢。我有好好收起来哦,在我这里。”


他解开向来一丝不苟扣好的制服扣,从内里缓缓抽出那本漂亮的笔记本。在S4他亲自设计选定的结实布料下,经过恶战和喧闹,笔记本光洁如前。


他照旧放在了“宗像室长”的铭牌后,大约是处理公文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太过劳累,他的手有点抖,所以本子被抖开了几页,我下意识地瞄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室长没有在意,我们很快整理完,回到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庆功大军里。


 


夜晚HOMRA酒吧里人声鼎沸,草薙联手加茂赶制料理,副长被大家想方设法隔离在厨房外,不断地有S4的成员跑去打断八田和伏见先生久违的正常对话来报复长期以来笼罩在病娇阴影下的恐惧。


 


我在角落里打开终端,搜了下那句被我瞄到的摘抄。


——



我知道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然而。



 


已经确定白银之王将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归来,所以心情变好了的夜刀神君走到我身边,赞了一句好品味。


这首简单的俳句,前半段的笔触是我最为熟悉的群青色墨水写就,字形细长优雅,不似平日公文里的方正,带着点随心的弧度。


后两行,是血一样大红的色泽,笔触大开大放,浑厚沉重,意外得说不上难看。


两种颜色,两个笔迹放在一起,对比明显却显得如此相得益彰。


跟那两个人相对站在青赤相融的天空下的画面一样,般配得无可挑剔。


 


“我知道,王与王的相守,如露水般短暂而脆弱。我问过他,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为什么当初不想想办法。”


那天千载难逢喝醉了的室长靠在吧台边这么对我说道。


“他没回答我。我也知道,不会有办法,这是天命。我们交换,也是一样。”


“更无奈的是,我跟他,根本不可能避免相遇……避免羁绊。”


 


即使清楚这短暂的命运相交,也终究只有分离的结局。然而,然而。


然而不后悔?然而还是想相遇?然而无所谓,燃烧过毁灭过也算来过?


 


很想知道室长此刻心情的我,已经遗憾地因为石板消失而失去了共情能力。不过我大概也不需要它了。室长的心情,实际上已经不言而喻了。


 


毕竟当初已经有赴死打算的室长,什么都没带走,却唯独带上了他从周防尊那里得到的唯一纪念。大概这辈子,这本本子都会和“宗像礼司”的一切在一起。


 


 


十七


王权消失,石板破坏,上司归位,世界和平。


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


我们都图样图森破。


 


S4并不需要转型。虽然石板带来的王权问题被终结,然而异能者仍旧存在,在全国乱窜。好在我们早有准备,一直以来研究开发的所有反滥用异能设备、武器,甚至是石板残留在我们与室长身上不知道还会维持多久消失的青色能量,都可以继续用来维护我们的大义。


室长说:“我等大义不容阴霾,即使头顶不再有达摩克里斯之剑。”


我们当然还在他的身边,维护他的大义的同时,追寻、遵循自己的大义。


 


吠舞罗已经转型。


虽然照旧很乐意和我们在灰色地带抢异能方面的生意,不过吠舞罗明面上的酒吧生意似乎欣欣向荣。在“冰释前嫌”(虽然双方都凶狠表示“石板消失我们也是对头!”)之后,我们也喜欢跑到那里去喝一杯。副长自然一直是常客,和吠舞罗逐渐要好起来的道明寺也跑得勤快。当然,室长也会经常在那里。


 


上班时间疯狂工作,忍受恶趣味、红豆沙和嘲讽,下了班和室长一起靠在吧台边喝酒,看草薙撩副长,看伏见先生和八田君日常拌嘴,顺便帮正常上学的安娜小姐看看作业讲讲题。我总觉得,世界一切都在变好,人永远会拥有明天。


 


我阅漫画无数,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是这样。回归日常,回归所有事情发生以前,回归到我们曾经最怀念、最想拥有的时光。


毕竟我们家室长也不到三十岁啊,人生还好长好长啊,我们都还没有像隔壁火影O者那样去结婚生孩子呢!


加茂先生在听到我这番感慨后要求我向他和他钱夹里的女儿照片道歉。我很没出息地道歉了,收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嘲笑。


 


室长撑着下巴眨眨眼睛:“之前把异能转移到你身上的那个权外者姑娘,似乎在异能消失后仍然对此有兴趣,今年申请了美国名校的心理学博士生哦?我记得,她当时是因为觉得你帅所以受到惊吓转移给你能力的吧?不去再续前缘吗?”


“真的啊!”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吠舞罗众人显然很激动,一个个八卦之魂都烧起来,连八田君好像都没有恐女症了……他拉着我表示,一定一定要再去见见那个女孩,辜负别人的期待是很不对的,万一人家至今对我念念不忘呢?


哦哟喂我还必有回响呢。


 


我们念念不忘青云寮的空调很久了,怎么也不见室长批条子给装啊。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时间的流速仿佛变慢了。这一年的夏天也来得特别晚,快六月多了,S4的制服穿着居然也不热,暂时也没人惦记空调。


只要是个年轻人,就都会期待夏季。经不住日高道明寺两个大龄幼童整天吵,室长放话说:“要是今年夏天没有大事,我就带大家去旅游。没有训练的那种,纯放松,我保证!”


 


听上去是个空头支票,然而莫名还是挺兴奋的。


那天室长不在酒吧。草薙听副长说了之后哈哈大笑:“宗像上回啊,看到你们一起抗命扑来救他,大概是结结实实被震到了一次吧。你们扫尾工作做了这么久,他也没机会报答你们,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利用。”


安娜小姐晃晃小腿,咬着吸管说:“那,我们也和礼司约着一起去吧?”


小姑娘的红眸闪亮亮的,她说:“我也想谢谢大家保护我到现在。”


 


草薙那感动的,感觉镜片后面全是哗哗的眼泪:“安娜!不,那,那都是我们……”


“你少说毁气氛的话。那关西腔,真是一点感动都没了。”副长一把搂过安娜小姐:“安娜,我替室长答应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家好好玩玩。”


室长听说后,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自然答应。大家的情绪愈发高涨,毕竟有吠舞罗同行,室长这回无论如何都得带着大家出去玩了,也不能在当中展开恶趣味的训练吧。


伏见先生是最晚知道这事的。他在楼梯上惊讶地差点踏空:“旅游?!你们是要去修学旅行的学生吗?还是要去合宿的社团?”


 


 


十八


虽然嘴上嫌弃地要死,你还不是乖乖理了行李跟过来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在去往海岛的飞机上了。


 


这一次的旅行,真的非常,非常有趣。人多了,也就热闹了,还模糊了上下级与敌对的关系。夜晚在沙滩上的篝火晚会,室长破天荒跟个年轻人一样穿了简单的短袖沙滩裤席地而坐。


那晚的夜空明朗,星光闪烁。我们选的度假山庄离高人气旅游胜地很远,因而天地间也只有我们这群因为石板而相聚的人罢了。


 


我坐在室长身边。因为上午打沙滩排球有点腰酸,所以没有参与这时候大家强行组织的夜晚嬉戏。篝火边围着的人正起哄要伏见先生和八田君讲述他们俩幼年的故事:“我们都觉得小猴子和小美咲一定超可爱的!”两个少年不约而同臭着脸断然拒绝,却因为副长晶亮的深感兴趣的双眼而败下阵来。


室长拨弄着沙子,也朝着那个方向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我看着他雕刻般俊秀的侧脸,由衷在心里赞叹了一下他的颜值。


那边厢的伏见先生大概是在爆料八田君的幼年尴尬往事,篝火跳跃中他们兴高采烈地吵吵嚷嚷。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无暇顾忌这边了,当机立断掏出终端。


 


那位原“共情”权外者姑娘经由S4大力寻找,还真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我一直在等一个不会被他们注意从而嘲笑我纯情的独处时机来拨打这个电话。至于室长……我怂,不敢避开他,毕竟他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


我!终于有机会摆脱单身了!哈哈哈!


 


姑娘的声音很好听,清清脆脆,口气活泼可爱,很有些我理想型的样子。也许是心事放下了,又或者是对方心理学有所小成,我话也多了起来,聊天非常热烈。室长一开始歪着头很感兴趣地听我说话,不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很放心我的情商,便托腮望向远方深沉而无垠的月光下的大海。


我情不自禁地也望向夜晚的海面。那颜色是很深很深的蓝色,月亮的倒影在大片的深蓝色上被拉扯得很长,似一段缥缈的路。我想起室长那本摘抄本的封面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电话那头的女孩最后说,说这么好看的风景,我也想去呢!希望有机会见面一起来一次。


这其中的好感真是非常明显了……


我放肆地拍拍室长的背,感慨着:“太浪漫了,一起看海什么的。”


“可不是嘛?”室长微微一笑:“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应该带你们来这里。”


“您以前来过吗?”


“是。我和周防来过。”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时候听见的回答里会有关赤之王。事实上,他们二位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见过无数次,有过无数的羁绊与回忆吧,即使他们相交的世界是那样短暂。


 


“一朝相逢,真是如同露水般短暂。”室长说:“只是我觉得我们的世界不该这么简单地离开。”他掬起一捧细密的沙子,随意地堆积起来。


他没有和伏见先生一样堆起了沙之城,反而是一座小山,在那双园林世家次子的手下,山石惟妙惟肖。


室长看了看手心,轻轻一拍。很微量的青色能量在山上绕了一圈,然后如被风吹散一般消去。


 


“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即使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也好歹留点痕迹给我吧?”他看向远方的海面:“留一点点就够了。”


 


“哈,宗像你啊,与其期待潮水手下留情,就不能等着下次来的时候重建它?”


身后有人踏沙而来,我和室长都僵住了。另一边叽叽喳喳的篝火众人似乎也噤了声,似乎没人敢回头。


 


 


十九


这次,即使共情能力已经和我再见了,我还是很想一头栽倒算了。


 


那啥,果然这个神秘来客并不是我们的善条先生……等等我在想什么!我狠狠扇了自己两下,眼睁睁地看着阔别许久的周防尊走到我们面前。


他的容貌并没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壮实而高大的身材,烈焰般的红发,随意一站,慵懒却霸道的气场全开。只是,也许昏暗却温暖的篝火与他天生合拍,也许晚风柔和了他坚硬的棱角,也许放下命运的枷锁令他终于放跑了心里的雄狮,这个不再是赤之王的周防尊显得更为强大,却真实。


 


但那些无所谓,只要他回来了,只要他还在,不管怎么变化怎么周折……只要这个男人,像现在这样,伸出手触碰室长的脸颊,拂过室长的刘海,慢慢凑近,倾身靠过来,眼睛里仿佛倒映星光与夜色,深邃又深沉……


就比什么都重要。


 


室长大概也正与我,有一样的想法吧?


看他们俩那久别重逢深情款款的样。


 


等等赤之……周防尊你要做什么??放下我家室长!!居然在我们Septer4面前要带走室长?!我不答应!我不许!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哈。”室长肯定是还没回过神来,即使被他整个人抱起来也没什么反应。周防尊侧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还是我们熟悉的挑衅,但这次还掺杂了揶揄、喜悦,和无比的自信。


不过这其中的威胁也很明显。他仿佛在说,你这个我名字都记不清的青组蠢材,敢打扰老子的好事信不信我马上把你踹进大海。


 


哼!


然而我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掏出终端打开了录像模式,我知道我背后还有人打开了连拍模式,日高这个蠢货,快门声太响了。


 


但没人注意这些细节了,它美好得像一场梦境。他们离开了海滩后,我们在篝火边又唱又跳,都不知道是在庆祝劫后余生,庆祝旅游快乐,还是庆祝有人喂我们狗粮。安娜小姐站在我们背后,我好几次余光扫过去,发现换了红色小纱裙、戴了一个花环,和普通小姑娘一样的她一直激动地发抖。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瞳里隐隐有着泪光,但她笑得好开心。


八田君一把把她举到肩头,和草薙一起喜极而泣。伏见先生看上去还在极力维持冷静,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娜小姐的安全,结果也被拽到一起摁着脑袋。


副长大声喊,是不是都想恋爱了?我们非典型公务员可是很难脱单的。草薙先生立马喊道,“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宣布我们结婚了!”


 


这个夜晚我们都疯了,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石板破坏秩序以来所有的委屈,我们生于此世所有的愤懑和挣扎将终止在旧时代的旧本子里。


生命的篝火,天命的海浪,以及可以想见的黎明曙光,它们照亮了我们的一切。


 


潮湿的海风一吹,我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二十


我是榎本龙哉,性别男,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通称Scepter 4,的成员之一。


还没有女朋友,考虑要不要加把劲追到个妹子,来弥补长久以来室长和周防尊带给我的亿万点的伤害。






-END-




*文中出现的俳句来自于 小林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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